依恋理论详解

  • 2015年1月22日
  • 德中心理

 

依恋理论详解

作者:Eleanor Willemsen Kristen Marcel

译者:董建中 

1. 什么是依恋?依照依恋理论,依恋的出现,并不只是由于需要满足各种内驱力,如弗洛伊德所说。例如,儿童并不只是因为父母提供食物,而依恋于父母;儿童的依恋行为中也包括与儿童的直接需要无关的行为。依恋理论认为,人类是社会性存在;人类不只是利用他人来满足自己的内驱力。在这方面,依恋理论类似于客体关系理论。

  幼猴对母猴的依恋

  对幼猴的一系列实验(HarlowHarlow, 1969)表明,依恋并不是对内部驱力如饥饿的简单反应。在这些实验中,幼猴在出生后不久即被与母猴分离。然后,向幼猴提供两个玩具母猴做为母猴替代物。第一个玩具母猴是由铁丝网做成。第二个玩具母猴由毛巾布和泡沫橡胶做成。两个玩具母猴都可以在胸部附加奶瓶,供幼猴取食。实验的目标是要观察:什么因素决定着幼猴会依附哪个玩具母猴——毛巾布的柔软触感、或食物的获取。实验结果表明,幼猴会依附于软布做的玩具母猴,而无论它是否提供食物。并且当软布玩具母猴在附近时,幼猴有更多的探索活动。显然,玩具母猴向幼猴提供了一种安全感。不过,毫无生机的玩具不足以替代真实的母猴。在成长过程中隔绝于其它猴子的幼猴在社会情境中会表现出反常行为。当遇到其它猴子时,它们或者非常恐惧于其它猴子、或者无缘无故地攻击其它猴子。在隔离状态中长大的母猴经常会忽视或虐待自己的幼猴。这种反常行为被认为显示出:进一步的社会性成长依赖于与母亲的纽带。

  儿童对照看者的依恋

  依恋理论使人们不仅越来越关注做为心理过程的依恋,它还引发对儿童成长的全新理解。弗洛伊德理论认为随着力比多驱力固定在不同客体上,旧有的依恋会被打破;旧有依恋如果未能被有效打破,就会成为一种心理创伤,并会在将来导致心理疾患。而依恋理论则认为,成长中的儿童并不打破旧有的依恋,而是(1)学会在已经建立的依恋中变得更主动(或自主),(2)增加新的依恋,而这并不一定要求与旧有依恋决裂,新依恋也不一定要替代旧依恋。

  我们是以与他人的亲密关系为背景,来发现自己是谁、了解别人对生活中重要议题的感受、以及寻找弥合差异的方法。源于与爱意双亲的最初亲密关系的情感安全与情感温暖,向我们提供了一个“大本营”,我们可以从它出发,去勇敢地面对快乐成功生活中无可避免的风风雨雨。总之,婴儿与其照看者间的心理亲密关系居于人类生活的核心。依恋理论所探讨的就是这些关系;它们如何形成、与养育双亲的最初亲密关系中的方方面面、及其对随后成长的影响。

  我们都会感受到的、对与另一人类个体的亲密亲近的渴望,常常被对自主和分离的需要所严重冲淡。依恋理论家把亲近需要和自主需要之间的这种紧张,看作是人类生活的核心性两难。约翰.鲍尔比的著述所表达出的依恋理论,揭示了依恋与独立之间的相互作用。与一位养育性照看者的令人满意的紧密关系——安全依恋——提供了幼童所需要的行动基地,他可以从其出发,勇敢地从事独立活动。人们在整个生命期中,持续感受到亲近与自主这两者间的对抗性张力。如果我们在生命伊始就有了成功亲近的体验,则我们将不仅能够在与朋友和伴侣的关系中更好地创造亲近,我们也能够更好地面对自己的独立存在所带来的挑战。

  依恋著述领域中的主要理论家约翰.鲍尔比,把适宜响应性照看者和依赖性婴儿这两者之间的密切依恋关系,确认为是一种为婴儿的生存所需要的适应性。照看者与婴儿之间的充满情感的关联,确保了两者生活在一起,至少在儿童的婴儿期内是如此。同时,正是这种亲近所带来的安全感,向儿童提供了他所需要的勇气,使他摆脱与照看者的早年牵涉、转而向外部世界进发。这个迷人的悖论——创造出密切的亲密关联、并基于此关联而摆脱依附——正是依恋理论的核心所在。

  我们在自身第一个紧密关系中体验到的依恋(通常是母-婴关系),为随后发生的大量事件奠定了基础。我们在亲密的背景中被爱、被照料——我们形成对此体验的心理表征。在这种表象形成之前,我们必须生活在照看者身边,以保持从事游戏和独立所必须的安全感。在形成这种心理表象之后,我们为自己所享有的亲近、爱、及安全创造出了移动式提示物。因而,我们能够更经常、更长久地与照看者相分离。成人之后,我们的最早期依恋体验为我们留下了一套有关身处爱关系之中自己的信念、表象、及情感系统。在理想情况下,这些认知成分表示我们被爱并会爱人。一旦经历过理想爱,我们就会信任爱的可能性,并把它带入新的人际关系中。

  然而,照看者和婴儿间的早年关系并不总是理想的。依恋理论讨论了不能适宜响应婴儿需要的互动,是如何导致不良关系(即不安全依恋)的。依恋理论探索了这种不安全依恋对自我觉知和独立能力的早期形成阶段的影响。另外,近期的研究更进一步,对成人期以及恋爱关系的形成进行了探索。关于如何“调整”不良的母-婴关系、如何“调整”该往日关系的未来影响——到目前为止,与此相关的大多数资料来源于诊所或治疗干预文献。在不安全依恋史的影响这一方面,依恋理论拥有丰富而系统的观点,并暗示这种影响难以消除。然而有临床证据表明,在合适的环境中,人们能够克服不安全依恋的消极影响。

2. 依恋需要不同于相关的社会性需要

  做为动机系统的依恋,经常会被混同于其它两种人类需要:依赖及交际。但这两种动机系统完全不同于依恋,这里的重大差别影响到我们对依恋的理解。依赖是这样一种需要:获得他人的援助以满足其它需要。这里的“其它需要”可以是交际需要(如在活动中得到别人的注意或陪伴),也可以是躯体需要(如食物或交通)。需要交际伙伴,是因为伙伴有助于满足其它需要,但伙伴本身不是目的。我们因发现或担心无法满足自己的需要,而去依赖。而相反的是,我们因天生需要亲近、贴近、并亲密地卷入一位会适宜响应我们的人,而去依恋。依恋自身就是目的,而依赖是一种通向其它目的的状态。人可以依恋于自己所依赖的人,但依恋关系一旦发展起来并形成心理表征,则人也可以依恋于自己所不依赖的人。

  依恋与依赖间的另一个不同,涉及到认知要素。对安全依恋的体验导致对这种体验的心理表征,而该体验则成为自我表征的一个稳定要素。依赖体验则不一定有心理表征;它不是界定性特性。

  经常混同于依恋的第二个需要,是对友谊及交际刺激(后者可被称为社交需要)的一般性需要。与其它人群一样,婴孩也是社会性动物,会经常笑、微笑,表达对周围人的兴趣。我们可以说,婴儿喜欢特定人群、他们与这些人群有着真实的交际关系。然而在严格意义上,婴儿并不对它所喜欢的每个人发生依恋。依恋包括与一位特定个人的高度亲密,还包括通过那种亲密关系来促进探索行为,并伴随着其它成长。而社交性其自身是对交际性接触的需要,能够被任何数量的足够热情且关注的人们所加以满足。婴儿虽然享受各种交际性接触,但这种接触缺乏双方相互性、缺乏我们在依恋中看到的自动自发的探索行为。

  依恋是两人间强有力的心理关联,他们分享一种亲密关系,其中包括关爱对方或经常性地响应对方。依恋理论假定,存在着在这种照看关系中实现身体及心理亲近的基于进化的内驱力。这种内驱力可能与在这种亲近关系中得到促进的依赖及交际性相关联,但不能被还原为它们。依恋需要关注于那位特定关系伙伴,后者对自己的亲密者做出响应。

3. 依恋理论的形成背景

  鲍尔比对依恋的最初专业性体验发生在一次不平常的社会实验中。在二次大战期间的不列颠之战中,英国城市每天都遭受轰炸。英国人决定把他们的儿童从会被轰炸的城市地区疏散到乡村,在当地人家里照管他们。许多做为难民从希特勒德国来到英国的健康专业人员,与英国的儿童福利专业人员一起,筹划并服务于这项计划。父母们连夜同意与自己的孩子分别,以保证孩子的安全。

  专业人员提供了一切可用的资源和可能的专业服务。孩子中的许多,特别是较年幼的,变得退缩、无游戏兴趣,普遍变得冷漠。这些孩子常常蜷缩在一起,他们之间没有显示出任何真正的交际性交流。他们处于所谓的“抑郁”状态。这些孩子还患有各种药物治疗不起作用的医学病状。

  鲍尔比做为中心人物加入了寻找对这些问题的解决方案的努力。解决方案包括尽可能快地把孩子送回父母身边——比最初预想得更快。在疏散期间,鲍尔比做出的若干观察,在后来成为他所创立理论的核心。首先是他注意到,在这样两种需要满足之间似乎不存在关联:满足这些孩子对食物和住所的身体需要、以及满足他们的心理需要。依恋与身体需要满足之间的相关性的这种缺乏,不符合弗洛伊德的正统精神分析。按弗洛伊德的说法,依恋是从依赖演进而来;而鲍尔比却观察到:完全不是这样。这些孩子既没有亲近照看他们身体需要的人、也不对他们感到安全。

  鲍尔比的第二个观察是,这些孩子不与照料他们的成人形成任何新依恋。因而可以推断,这种依恋显然不依赖于被依恋者的在场。这些孩子似乎太不关心自己的照看者的进进出出的细节,因而无法形成一种关联。另外,这些孩子很少主动交流,甚至很少哭。似乎这些孩子不再相信自己还有能力影响别人。

  鲍尔比在不列颠之战撤离时期的最后一个观察结果与游戏有关。他惊奇地注意到这些孩子不进行游戏。这一新发现后来导致这种观点的出现:依恋可能矛盾地与儿童的独立行为相关联。鲍尔比所受的是精神分析理论的训练,所以他最初不相信具有非生物内驱力起源的情感需要具有重要性。然而鲍尔比曾学习并赞同达尔文的进化论,他很快开始看到在进化论和他自己对被疏散儿童的观察结果之间,存在着关联。

4. 对鲍尔比依恋理论的两大影响

  在鲍尔比努力理解自己对被疏散英国儿童的观察结果的过程中,有两个重要理论影响了他。第一个是弗洛伊德提出的经典精神分析理论,它形成了鲍尔比所接受的精神病学及儿童发展训练的核心性理论背景。另一个重要影响是达尔文的进化论,鲍尔比在求学过程中一直在接触它、并对它极为感兴趣。

  对人类实质的经典精神分析观点建立在四个关键观念上。第一也是首要的,是这样一个观念:人类实质以先天生物内驱力(特别是性驱力和攻击驱力)为中心。第二,弗洛伊德假定在大部分时间里,我们的由生物性驱动的动机是在我们的觉知之外起作用的。第三,弗洛伊德察觉到,我们的与这些潜意识生物驱力有关的冲突,是我们成长的源泉。因而,为了适宜地成熟,我们必须学会把自己的内驱力行为引导到适应现实、为社会所接受的道路上来。最后,弗洛伊德基于一种自然科学模型断言说,心理能量的来源有限。这一概念有时被称为液压原则(hydraulic principle),它断言如果心理能量被消耗在一个方向,则在其它方向上的可用能量也就少了那么多。例如,如果婴儿花费大量能量哭喊以获得喂食,则它就会只剩下较少的能量用以与照看者交流。

  结合他对受困扰成人的临床经验,这些观念使弗洛伊德构想出一种理论,把人类发展描绘成这样一个过程:在各种源于生物性但也相互冲突的目标之间分配心理能量。因而,儿童与照看者之间的依恋被看做是儿童为满足其内在的性及生存需要而做出的努力的副产品。令这种观点持有者惊讶的是,二战英国疏散出来的儿童未能够建立起指向为他们提供基本生存需要的人的依恋。由于弗洛伊德对有关双亲-儿童关系的社会主流信念有着深入而广泛的影响,人们常常会期待:定期满足婴孩需要的任何照看者都会成为那个婴孩的依恋对象。重要的是要注意到,该证据不支持在这样两者之间存在上述关联:照看者对儿童身体需要的照顾、以及在该照看者和儿童之间依恋关系的形成。

  儿童对自身的双亲-子女关系的中断产生反应——鲍尔比对此反应的观察,导致他质疑这个观念:依恋需要源于其它需要。鲍尔比似乎很清楚,被疏散儿童需要与自己的母亲在一起,并因分离而经受痛苦。他开始把自己的观察结果与达尔文的有关动机遗传的著述整合在一起。按照进化论,当对需要的满足具有灵活性(adaptive)并能保证物种的生存时,需要就会演进。与一位照看者的亲近、交流、以及身体邻近,都是儿童努力争取的目标,它们促进关爱。鲍尔比因而假定,存在某种内驱力——或演进而来的动机——即去获得这种亲近、沟通、以及亲密,它确保人类的生存。这种依恋需要会促进被弗洛伊德认定的需要——生存及性表达——的满足,但又有别于它们。

5. 依恋理论的关键概念

  鲍尔比的依恋理论提出几个基本观念。这些观念共同构成一个有力的普遍性原理:人类关系驱动人类发展。我们已经把鲍尔比对这些关键性观念的论述组织成四个一般性原则:

  5.1 依恋是基于生物性的需要,但有别于其它生物性需要。

  依恋是一种动机系统,有别于对食物、水、性、及社会关联的需要。依恋包括一种情绪感觉——与照看者的安全亲近感。在婴儿期,要产生这种亲近感,就必须有实际靠近、身体接触、目光或姿态交流。因而当发生分离或脱离接触时,婴儿会体验到自己对依恋的需要,并被动员起来以交流等为工具,寻求亲近或接触。在亲近感恢复后,或儿童感到“已补充燃料”后,对接近及亲密的寻求就会减退,儿童的兴趣点转向其它目标。

  以上分析使我们看到,依恋动机和依恋行为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实体。依恋动机是对与一位特定伙伴(儿童卷入与他的亲密关系中)亲近的需要。而依恋行为——寻求接近等等——只有在需要未被满足时才会显现出来。这一事实的一个重要结论是,只依靠观察儿童的靠近或接触母亲的努力,无法了解该儿童的依恋的强度或质量。对特定母子依恋关系的评估,要求我们去观察处于令人不安情境中的母子——这种情境使人怀疑母亲的可亲近性(在孩子心理中),以及去观察处于更舒适情境中的母子——在这种情境中,母亲的可亲近性是清晰的。然后,我们才能够确认依恋行为的出现频率是否随情境而变化。

  5.2 依恋需要和探索行为间的交互性关系

  依恋理论的第二个关键观念,也与在母亲可亲近性各不相同的情境中的行为差异有关。当母亲在场、感觉安全时,儿童会随意走开,去探索玩具、人们、或周围的其它有趣东西。在这时,儿童会显示出大量的探索行为,而少有或没有依恋行为。然而如果儿童信步走开太远或专心玩了一会,则对与母亲分离的不安就会增强,直到几分钟后儿童停止探索并返回,通过与母亲亲近及交流,来“补给”依恋需要。在向母亲“报到”后,儿童再次离开母亲去探索。

  这种交替出现依恋行为和探索性游戏的行为模式,被称为“安全基地”。当儿童安全依恋于母亲或其他经常性照看提供者时,儿童能够以此人为活动基地,并从它出发进行探索。矛盾的是,相对于非安全依恋的儿童,在亲近和安全依恋的儿童身上,我们见到更多对环境的独立探索。坦然舒适地把照看者当成活动基地,这是依恋理论的一个核心观念。

  5.3 每个人都会形成对早年依恋体验的心理表征

  鲍尔比严格地从精神分析理论出发,假定安全依恋儿童形成了对此的心理表征:自己与母亲的持续关系。随后的研究——基于一种结构化会谈方法、比精神分析手段更可靠——确证了这些心理表征的存在。这种对依恋关系的心理表征被称为“依恋的内部工作模式”这种工作模式是动力性的;即,它是对这样一种持续并变动着的体验的表征:被母亲关爱和认可。这种复杂心理表征的一个基本成分,是这样一个自我表象:自己确实(也能够)被关心和爱。与此表征相对应的是这样一个表象:母亲关爱该儿童。按照依恋理论,在人的成长过程中一直伴随有依恋关系的这一心理模式,它是我们信任或不信任爱的基础。

  一旦我们形成对关系中的自己及照看者的清晰的心理表征,我们就不再像更年幼儿童那样需要具体的身体接触性抚慰。在从事探索、上学、接触陌生人等活动中,我们能够内在地携带着一个心理意象。因而,对亲密情感纽带的内化,实际上促进了我们的发展中的独立。这个心理模式也是我们未来的建立、维持并信赖亲密关系的能力的基础。

  5.4 “依恋”这一密切的亲密关联,促进个体把自己觉知为自主个人

  这种工作模式的一个重要特点,是它确认自己会影响到别人。因而这一模式的一部分,是把自己表征为对他人的实际影响。依恋理论还阐明了这一事实:自我意象源于对与他人关系中的自我的知觉。

  以上四种观念组合在一起,就是对依恋理论的概括。依恋是一种基本的人类需要:需要至少与一位他人的亲近、亲密的关系。它最初具体地表达为儿童寻求与照看者的亲近及身体接触。后来在相应的心理工作模式形成之后,儿童由于自己拥有移动式亲密关系提醒物,而能够忍受分离。因而,安全依恋实际上促进了探索行为和独立、促进了自主自我及新关系的形成。

6. 如何在实践中观察儿童依恋?

  师从鲍尔比的美国发展心理学家Ainsworth 开发出一种受控实验情境,使研究者能够依据儿童对双亲或其他照看者的依恋的质量,来对儿童加以分类。Ainsworth 的实验被称为“陌生情境”,因为对儿童来说它是一种全新体验。Ainsworth 在其分析设计中模仿了儿童生活中的这种常见情境模式:父母及陌生人来来去去。儿童在小型游戏室中游戏二十分钟并接受观察,其间安排了越来越令儿童苦恼的八个事件。开始是母亲单独陪伴,接下来依次是陌生人来到、母亲离开、儿童单独留在游戏室、陌生人返回、与母亲重聚。

  “陌生情境”实验使我们观察到两种行为——依恋及探索——是如何随情境的变化而增强或减弱。安全依恋于照看者的儿童当母亲在场时会探索房间及房内玩具,陌生人进来时会继续探索但卷入程度降低,单独与陌生人在一起时探索行为最少,而当完全孤单时可能完全停止探索行为。当陌生人返回时会逐渐恢复探索性游戏,但只有在与母亲最终重聚后,游戏才恢复到实验开始时的活动水平。因而,即使是离开母亲时不哭的婴孩,我们也能够量度它对此类分离事件的反应。依恋行为揭示出一种交互模式:当母亲在场婴孩游戏时,婴孩并没有寻求亲近或抗议;但当母亲返回时,婴孩抗议母亲的离开并热烈地向母亲致意。

  基于对这种交互游戏模式的观察,Ainsworth确定出三种不同类别的依恋关系。第一类是安全依恋。安全依恋的婴儿当单独与母亲在一起时会进行主动探索,并因分离而明显心烦意乱。这类婴儿在母亲返回时会热烈问候母亲,并喜欢与母亲的身体接触。当母亲在场时它们会友好地对待陌生人。

  第二类依恋是焦虑-矛盾型不安全依恋。焦虑-矛盾的儿童当母亲在场时会显得焦虑、不从事探索活动。另外,母亲离开时它们会变得极为苦恼。而当母亲返回时,这类儿童的反应非常矛盾,他们试图呆在母亲身边,但怨恨母亲的离去。这类儿童还可能抵抗母亲的主动接触。它们对陌生人相当警觉,即使母亲在场亦如此。

  第三类依恋是焦虑-回避型不安全依恋。回避型婴儿当单独与母亲在一起时,似乎对探索行为不感兴趣。此外,当与母亲分离时它们少有苦恼表现,并且当母亲返回时经常会回避接触母亲。这类儿童不是特别警觉陌生人,但可能像回避母亲那样地回避陌生人。

  为了说明这些依恋类别,我们将考察三位假想的定期上幼儿园的一岁儿童——莎拉、朱莉、以及艾米。

  当莎拉被母亲送到幼儿园时,她最初犹豫着不想离开母亲。然而当她看到自己想探究的事物时,她离开母亲前去探索。她几次回头张望以确定母亲正注视她,然后继续探索。当母亲离开幼儿园时,莎拉只是若无其事地说声再见,母亲不在时她继续愉快地玩耍。当母亲前来带她离开幼儿园时,她热烈地问候母亲。莎拉属于安全依恋型。

  而当朱莉的母亲试图把朱莉留在幼儿园时,朱莉大声尖叫。她依偎着母亲,哭泣,当母亲走出门口时更大声叫喊。幼儿园里的其他成年人无法使她平静下来,她也没有多少探索环境及接触其它儿童的企图。当朱莉的母亲回来带她回家时,朱莉最初跑向母亲,寻求她已经盼望了一整天的安慰。但很快,她的对母亲离开的愤怒发作出来:她把母亲推开。朱莉对母亲的依恋是焦虑-矛盾型。

  最后来看艾米,她一来到幼儿园就立即离开母亲。她探索环境,但极少与其它儿童交往。不同于同样从事大量探索活动的莎拉,艾米不去看母亲是否是在注视自己。实际上,她表现得完全忽视母亲。当母亲离开时或当母亲回来带她回家时,艾米都显得无动于衷。没有明显的重聚场面。艾米属于回避型依恋。

  接受过依恋理论训练的诊治者所做出的分类丰富而详实,能够针对母子互动的其它方面做出符合依恋理论的预测。因此,在治疗三岁以下人群时,临床鉴定越来越注意依恋议题。但不幸的是,参与03岁儿童安置工作的社会工作者及律师很少注意或考虑这些儿童的依恋关系。

7. 安全依恋的形成

  Ainsworth最初的经典研究跟踪考察了二十六个家庭里的婴儿在初生一年内的情况。她派出观察人员四次登门拜访婴儿的家庭,每次观察几个小时,并有大量的会谈。在孩子一周岁生日后的第一个星期内进行了陌生情境测试。Ainsworth观察到,母子间的安全、不安全-回避、或不安全-矛盾依恋的分类,与婴儿初生一年内的互动的许多方面有关联。这项研究得到了一个清晰的发现,并在此后被重复进行了多次。Ainsworth及儿童发展界所称的“适宜响应”这一母亲的照看风格,被与婴儿在一岁时的安全依恋联系起来。

  适宜响应式母亲是这样一类母亲:她们清晰地针对孩子的需要信号,提供身体照料、情感交流、以及关爱。在孩子游戏、爬行、或从事自己的其它事情时,这类母亲也能给予孩子 “自主空间”。适宜响应性照看的关键特点,是母亲觉知到孩子的需要和要求,并对相应信息做出反应。不能适宜响应的母亲会从事许多护理、抱持、或游戏,但这只是针对自己的需要,而不是针对孩子的需要。另一种非适宜响应性母亲则只是对孩子漫不经心。卷入但非适宜响应性母亲常常更多地与回避型依恋风格相关联,这种依恋风格的婴孩在陌生人进入、母亲离开、被独自留在室内等情境中,都会不间断地从事游戏。非卷入的养育风格与矛盾依恋类型相关,这类婴孩先是努力建立联系、然后退缩,两种反应方式会交替出现多次。

8. 儿童安全依恋的作用

  在生命最初三年中安全依恋于至少一位双亲或其他重要照看者——对此的体验,为人性发展提供了巨大好处。确实可以这样说:这种早年关系驱动着个人成长。这是个强劲的声言,需要得到相关证据的支持。很幸运,把早年依恋与个人成长的其它特点相关联的文献很丰富。让我们看看依恋体验对生命不同阶段中事件的影响。

  8.1 头三年

  安全依恋的第一个影响,表面看来自相矛盾。在一岁时安全依恋的儿童更能够独自从事探索行为、在必要时与照看者相分离、从事独立于照看者的活动。安全依恋这一密切相互依存所留下的一份遗产,就是独立。在理论上,安全依恋的儿童形成了这样一种自我心理表象:在与母亲或其他陪伴者(他们是有关爱心的个人)的关联中,自己是被关爱的人。这种心理表象维持着一种情绪调节机能,它使得儿童能够忍受与照看者的分离(在身体及心理上),而不使焦虑增强到打断游戏活动的程度。已有的证据可以确证:安全依恋的幼童比非安全依恋儿童更加独立,但这个证据没有揭示出其中的因果关系,而且它没能确证这样一点:情绪调节过程有助于安全依恋儿童的独立。

  积极的依恋体验的另一个后果,是自我觉知的萌芽。在儿童体验到这一基本行动模式一段时间后,他会开始形成这样一种心理表征:儿童及其母亲是两个相互分离但密切相关的人。母亲的响应有时符合、有时不符合这种表象,但她的适宜响应经常足以使儿童获得“好自我”和“好母亲”的内在表征。一旦这些心理表象得以形成,就较少需要母亲和孩子间的经常性身体亲近。此时的儿童拥有内化的适宜响应的意象,他可以借此获得安全感。因而我们看到,坚实的自我感、以及把他人当成分离个人的意象,是婴儿及幼童发展时期内的依恋关系的直接但稳定的产物。

  在被关爱自我及关爱者双亲这两个心理表征形成之后,下一步就是认识到,自己与照看者是两个独自的人。对自我的表征开始于儿童的这种感觉:它正在使事情发生、它正在施加影响。这正是心理学家所称的“代理者”感。具有清晰代理者感的儿童随着认识技能的增强,接下来会开始理解到,这个施加影响的自我从属于各种类别——“女孩”、“三岁孩子”、史密斯家人——并且有各种特质——“好”、“大女孩”、“助人者”。相对于不安全依恋儿童,安全依恋的儿童表现出得到更好界定的自我觉知。因而,依恋的一个机能就是提供基础,我们能够从它出发来定义我们自己。

  安全依恋对成长的另一个影响,是在智力领域。相对于有着不安全依恋史的儿童,有安全依恋史的儿童会发展出更好的感觉运动技能。因而,安全儿童比不安全幼童更能够借助感觉来把握环境,并做出相关的行为。让我们再看看前面案例儿童的情况,以便更好地理解依恋对婴儿或幼童的影响。

  做为婴儿和幼童的莎拉越来越表现出较强的认知及语言能力。在家里,莎拉发现妈妈正忙着洗碗。她自信地离开妈妈,去另一个房间玩新玩具。这个玩具是个大木块,上面有形状各异的洞——要求把各种形状的钉子分别放入相应的洞中。莎拉研究钉子,开始把它们放在合适的洞中——星形钉子放在星形洞中,圆钉子放在圆洞中。她试图把长方形钉子放在正方形洞中。但放不进去,于是莎拉进行思考,研究这个玩具,把长方形钉子移到长方形洞处。有一次,莎拉对不同长方形的形状迷惑不解,她拿着玩具去找妈妈,脸上带着沮丧和迷惑的表情要求帮助。妈妈进行指导,向莎拉示范如何把那个钉子放入相应的洞中。游戏任务完成后,莎拉向妈妈微笑,流露出成就感。莎拉的妈妈坐下来,说出莎拉指着的各种形状的名字。莎拉尽力模仿说出那些名字,而妈妈则微笑着鼓励她发展语言能力。莎拉的妈妈纠正莎拉的发音,并进一步展开话题,讲述有关各种形状的故事。莎拉转回房间继续玩,同时口中自言自语地说着那些新单词。

  朱莉意识到妈妈正在洗碗,她继续站在妈妈身边,靠在妈妈腿上。朱莉妈妈因为腿被靠着而稍有不快,她叫朱莉到其它房间去玩。朱莉不情愿地离开,坐到新玩具旁边。她瞟了一眼新玩具,然后试图把钉子放入适当的洞中。她把星形钉子放入星形洞中,然后遇到了困难。她试图用力把椭圆钉子塞入圆形洞中,当意识到它们不合适后,她放弃了。灰心不安的朱莉跑回妈妈身边。妈妈仍在忙着洗碗,没有立即理会朱莉。朱莉又像先前那样站在妈妈腿边,平静了下来。当妈妈终于注意到她朱莉时,朱莉正紧靠着妈妈要获得妈妈的响应,她在努力让妈妈注意自己。

  艾米甚至没有意识到妈妈是在洗碗。她已经在另一间房中玩了一会。她玩一个玩具,但很快失去兴趣,也可能是烦乱或灰心了,于是转向另一个玩具。艾米拿起这个钉子木块玩具,很快把几个钉子放入相应的洞中。但很快她遇到了难题,停了下来。她盯着玩具看了几秒钟,然后丢下玩具走开。她没有试图从妈妈那里获得协助,这妨碍了她的认知能力的发展。另外,由于她不尝试言语或非言语性地传达自己的需要,因而她无法大量接触意义重大的言语沟通,这种言语沟通出现在更加坦然舒适的人际相会中。

  8.2 学龄前岁月——三到五岁

  儿童在学龄前阶段继续成长,在这个时期里他们掌握起颜色、形状、数字等基本概念,并继续受益于安全依恋。鲍尔比的理论使我们直接理解到情感发展和认知发展之间的关联是如何形成的。拥有安全依恋关系的幼童更多地把时间用于探索环境、而不是用于查看母亲是否在场。前例中的安全依恋幼童还能够就自己的发现获得反馈——五颜六色的树叶、光控开关、猫的舌头——在她的短暂“燃料补给”互动中。正是热切专注的探索行为和交际性沟通的结合,促成了认知发展。

  另外,安全依恋的学龄前儿童的语言能力发展出现得更早、更有成效。在温暖、支持、亲密的关系背景中发展出交流技能的幼童,会辨别出这一讯息:存在一种需要加以维持的关联。随着这类儿童发现词语具有传达自己的意念和知觉的能力,他们自然会把这些词语指向自己最亲密的伙伴。能够适宜响应的照看者“共鸣”于孩子的讯息,而其他人一开始会难以解读这些讯息。安全依恋的儿童能够与照看者分离,但随后会通过言语沟通而重获关联。简单地说,如果我们相信有人想倾听我们的表达,我们就更可能学会开口讲话。依恋对语言能力发展的影响,很可能主要是通过这种促动效果来实现的。产生影响的一个次级途径,是安全依恋儿童更多地接触到意义重大的言语讯息,这些讯息是在儿童的关系互动中由成人提供给儿童的。语言能力发展文献中的大量证据表明,这样一类成人沟通具有重要性:这些沟通以儿童为中心,沟通的复杂性接近并稍高于儿童自身正在发展着的语言能力水平。特别关键的,是针对儿童所发起话题的“会话”,这包括言语或非言语“会话”。一般来说,相对于不安全依恋儿童,安全依恋儿童有着更丰富的语言体验。

  依恋显示出其影响的另一个成长领域,涉及到儿童的交际关系。丰富的文献记录表明,安全依恋的幼童更能够顺利地与同龄伙伴一起玩耍、在学龄前阶段获得更好的交际技能、并更可能在小学低年级阶段成为更复杂游戏中的谈判高手。

  在我们的案例儿童从幼童到学龄前阶段的成长中,我们见证到认知和交际能力成长中的这些差异。

  在学龄前阶段莎拉表现优秀。幼童时代的经历——自信地探索环境及获得对自己的发现的反馈——为她的学业学习打下了良好基础。莎拉能够轻松掌握颜色、形状、数字等基本概念。她已经学会如何获得成人的言语及非言语协助,因为她已发展出这样一个信念:别人对她感兴趣并想倾听她要说的话。这个信念还使莎拉更自信地与同龄伙伴交往。经常是,莎拉发起游戏并邀请别人参加进来。她很好地遵守游戏规则,并信任别人也会这样。因而,她能够毫无焦虑或恐惧地游戏。她的自信断然的风格使得游戏平和进行,没有暴力、辱骂、取笑。

  朱莉的学龄前生活则没有如此暇意。她不如莎拉更熟悉颜色、形状、数字等基本概念。她费力地识别和归类这些概念。朱莉学得不快,因而学习新内容需要更长的时间。另外,因为朱莉未曾有这种体验——自己能够获得成人的可靠响应,因而在遇到困难时,她不去努力争取老师的帮助。然而老师提供的协助能使朱莉稍获安慰。由于忧虑于自己的需要、忧虑于别人对此的可能反应,朱莉经常独自坐着哭泣和吮吸拇指。朱莉更是不怎么与同龄伙伴交往。大多数孩子不愿意与爱哭的人一起玩,因而朱莉很少接到一起玩的邀请。而在另一方面,朱莉缺乏自信、缺乏影响别人的经验,这妨碍了她主动邀请别人与自己玩。

  艾米的学龄前经历与朱莉类似。她也与莎拉一样没能形成牢固的认知能力基础;因而,她也在费力地认识和应用基本概念。另外,她也避免获取他人的协助。然而艾米不哭,只是安安静静的。也正因为如此,在教室里走动着进行辅导的老师常常会忽视艾米。而艾米也常常不理睬走到身边的老师。这种拒绝性的态度使老师疏远艾米,使得艾米难以学会新的技能、或难以与老师建立关系。类似地,艾米由于缺乏自信、缺乏影响他人的经验,也不参与其它孩子的游戏。她也因而错失在学龄前阶段获得更好交际能力的机会。

  8.3 童年中期

  到了六岁时,儿童的基于符号、技艺、情节的对自身早年依恋经历的心理表征,仍然具有那段早年依恋的类型特点,展现出横跨婴儿期、幼童期、及早期童年期的连续性。通常是在一到二岁时获得的早期类别特点,仍在继续昭示出儿童的某些健康状况。对学校生活的适应以及早期阅读技能,都与大约一岁时的依恋情况有关联。在早期学校生活中,相对于有不安全依恋史的儿童,有安全依恋史的儿童与同龄伙伴老师的关系会更好。

  在童年中期中,早年依恋的质量继续预示出学校及同龄伙伴适应的重要特点。有安全依恋史的儿童因有更强烈的学习热情、耐心、取得老师的积极响应并避免不良行为的能力、以及良好的学业成绩,而在同辈人中表现突出。而且不仅如此。在童年中期中,相对于不安全依恋的儿童,安全依恋的儿童更能够共情于他人、更能进行复杂的协商、不好斗但也不畏缩,可以说他们普遍比同龄人拥有更好的交际能力。这类安全依恋儿童还以适宜的方式更加独立于成人。

  回头再看前面的案例儿童,现在我们能够更好地领会到随着这些女孩继续长大,她们间的分化是如何更显著地表现出来。

  莎拉进入小学后学习仍然很成功。她迄今为止形成的沟通、交际、学业技能协助她从学龄前环境向更正式的学校环境过渡。由于她的守信和对他人的信任,她能够以适宜而友好的方式与教师沟通。她的沟通风格使她与老师关系良好,这使她能够取得老师的协助,相应地也使老师乐意帮助她。老师的积极鼓励性的态度和反应激励莎拉努力学习、追求学业成功。另外,莎拉已形成的自主性使她有可能长时间地独立学习,从而培养了坚持和自律的特质。莎拉正稳步提高的交际技能也使她易于形成新的友谊。她对爱的信念、她对别人的信任、以及她自己的自信,又一次为她赢得丰富多彩的友谊。她的坦率吸引着别人,也使别人欢迎她。莎拉的情感安全及自觉爱意使她共情于而非评判朋友。因而面对冲突,莎拉能够协商而不是对抗或不理睬冲突。

  而朱莉向小学更正式环境的过渡则没有那么顺利。她的焦虑及与另一人保持亲密的需要,使她难以安稳地坐着、难以独立学习、难以长时间全神贯注于任何事情。另外,她那不够娴熟的沟通技能妨碍了她适当地获得老师的注意。朱莉常常诉诸于这类行为:哭泣、离开座位、在房间里乱逛、扰乱其它孩子、以及当时被禁止的其它行为。朱莉的大部精力都用于独占老师的时间和注意,而不是用于学习。因而,她的学业技能提高得不如其他学生快,而常常会落在后面。随着她的问题行为的增多,她的取得学业成功的渴望变弱了,而老师更多是惩罚而非鼓励她。朱莉的行为还妨碍她与同龄伙伴的关系。其他孩子不想与干扰他们的学习、在教室里制造紧张、独占老师的人交朋友。另外,朱莉的总想与人亲密的愿望常常让人感受为打扰和支配,这使其他孩子疏远朱莉。

  进入小学的艾米甚至变得比在幼儿园时更加畏缩。她常常平静地呆着,避免参与有别人参加的活动。老师发现难以与她建立关系,因为她极少开口说话。艾米能够独自学习,但她很少要求协助。因而当遇到妨碍时,她常常放弃然后做另一件事,或趴下头似乎要入睡。这种缺乏坚持导致她缺乏高水平认知技能,致使艾米无法取得学业成功。老师最初坚持要帮助艾米,包括与她沟通及协助她学习,但由于艾米缺乏沟通技能、不信任别人的爱心、不乐意建立关系,使得对艾米的帮助费时费力,老师也常常不能尽力提供她所必需的帮助。同样,艾米的同龄伙伴也不想费力地了解她以成为艾米的朋友。因而,他们放弃尝试,把艾米排除在自己的活动之外。

  8.4 青春期

  到青春期时,就可以通过结构化的会谈或问卷调查程序,对人们的双亲-孩子依恋体验的心理模式加以研究。在青春期内保持的某种不安全依恋工作模式,已被与若干种成长不良的迹象联系起来。在同龄人及研究者看来,相对于拥有安全依恋心理模式的青少年,有不安全模式的青少年的交际适应性不足,他们的行为标准不够内化、缺乏自我情绪调节的技能、在面对压力时缺乏韧性。总之,青少年在自己的心理模式中得到表征的早年依恋体验,继续昭示着她在交际关系及顺应生活挑战时的成功情况。

  为了更好地描绘早年依恋体验对青春期交际关系的影响,我们再来看看我们的案例儿童的生活。

  莎拉的生命阶段成熟进入青春期,她的交际变得极其重要。很幸运,她在既往生活中已经形成的交际技能以及她内化了的依恋体验,已经使她做好了应付强大的同龄伙伴影响的准备。莎拉建立各种关系的经验以及她自己的自我觉知,使得她易于适应不同的交际团体和交际情境。虽然莎拉很容易融洽进入不同的同龄人团体,她找到了一个自己感觉最舒适的朋友圈,并在大部分时间里与这些朋友在一起。这个团体中的成员最像莎拉自己,因而同龄伙伴的影响压力被减弱了。这很重要,因为莎拉有清晰的行为标准观。莎拉能够向朋友有效传达和适当表达自己的感受;她不会毫无道理地发脾气、哭泣、或猜疑。在灰心、忧郁、激怒、或其它压力环境中,她都不会被打倒、不会被压垮或放弃。她所做的,是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合理地全面思考所面临境遇、自我鼓励一番,然后迎头解决困境。

  不幸的是,朱莉在青少年时期遇到更多的困难。她在过去几年中的相关于她已形成的依恋心理表征的体验,给她留下不良的自我意象以及对被爱的极度渴望。通常,这种被爱的欲望会转化为一种心理需要:需要感到被同伴接受。在青春期里,当同伴团体成为生活焦点时,朱莉的与接纳有关的焦虑增强了。结果是,她经常太过努力地交朋友。为了显得见多识广和人缘好,她经常在闲谈中加些不相关或重复性的话语。她还打断别人并大声话说,以确保别人听清自己。朱莉自动参加她未被邀请参加的活动,然后会紧紧尾随她想与之呆在一起的人。她没有形成自己的品味格调,但试图举手投足模仿她想与之交朋友的那些人。不幸的是,这种缺乏自身同一性以及对接纳的渴望,使得朱莉极易受到同伴压力的影响。为了显得“酷”或像她朋友,她不理会自己的行为标准,参与喝酒吸毒、吸烟、逃学、偷窃便利店等行为。朱莉最后确实交到一些朋友,但她不能适当表达自己的感受的缺憾导致她的友谊出现风波。当她感到被朋友们忽视时会变得愤怒和心烦意乱,而当她发现一位朋友与其它朋友在一起的时间多于与她在一起的时间时,她就会猜疑。另外,因为朱莉易于忧虑,她难以应付有压力的情境。她常常会流泪、依赖朋友帮助她适应压力情境。

  类似朱莉,艾米在青春期里也遇到了困难。她也已经形成源于往日体验的不健全心理表征,并被糟糕的自我意象所伤害。朱莉是过度补偿这种凄凉感,而艾米则走向另一极端,她退缩回避同伴。午餐时间里她常常会独自坐着阅读、做作业、或听随身听,她也极少参与课堂讨论。放学后她通常会回家、逃进电视节目中。她对男孩不感兴趣,她的缺乏自信使她不易交到朋友,虽然她有几位朋友。老师认为艾米极为内向,同伴认为艾米是位“孤独者”。虽然艾米在学校里不招惹任何麻烦,她有时会躲在自己的卧室里试着吸烟、喝酒、吸毒,以便提神或应付压力。她常常显得抑郁或烦恼,她对大多数人都过于挑剔,她会在显然没有明显原因的情况下大哭或大怒。

  8.5 成人依恋

  个体的早年依恋体验在成人期内继续产生影响,对此的研究是借助于结构化会谈和调查问卷进行的。这些成人测量完全关注于心理模式。特别重要的是,对政府政策感兴趣的人应当理解这两者间的区别:心理体验的心理模式——在这里它是在亲密情境中的被关爱模式,以及对该体验的直接记忆。读者可能有点怀疑早年关爱记忆的心理可及性。因而,对成人的研究只利用由被研究对象自己建构起来的对早年关爱体验的心理表征。

  对成人使用的测量技术允许我们把成人分类为各种依恋类别,这些成人类别类似于在实验室分类母亲-婴儿对的类别。WestSheldon-Keller确认出每类成人所使用的这些类别和特征性沟通风格。工作模式类似Ainsworth范式中的不安全-回避类别的成人,显示出强迫性的自负,避免依赖恋爱伴侣、朋友、或家人。工作模式类似Ainsworth的焦虑-矛盾型模式的成人,则可能强迫性地关爱自己的伴侣、朋友、及家人。

  成人依恋的内部工作模式的范式已被与这些成人的恋爱关系强度联系起来。心理模式的安全感预示着更高的关系满意度、预示着在实验室互动情境中会以自己的恋爱伴侣为安全基地。依恋心理模式的安全感、对关系的满意度——这两者间的关联在很大程度上存在于女人而非男人身上,这似乎表明女人的各个亲密关系具有连续性,而男人则非如此。男人的关系满意度可能更多地与当前生活事件、而不是与他们的依恋观念(心理模式)有关联;而女人的关系观念与她们的有关早年重要关系的观念是一致的。

  在恋爱关系之外,母亲的内在依恋工作模式的安全感已被用以预测母亲使自己的婴儿形成的婴儿依恋的安全或不安全类别。研究发现,相对于其他父母,有不安全模式的父母对自己父母的回忆不够好,这可能表明他们没有对良好养育经历的稳定连贯的心理表征。结果是,相对于有安全依恋表征的母亲,有不安全表征的母亲对自己婴儿发出的信号更不敏感。事实上研究发现,不安全依恋表征与婴儿期虐待(父母对婴儿及年幼儿童的暴力虐待)有牵连。

  在依恋产生重要影响的成人生活各方面中,恋爱关系及双亲-儿童关系得到最多研究。然而我们还注意到,安全心理模式还与这样一些方面相关:积极的自尊、一对一两人情境中的自我表露、较多工作互动、以及较大工作满意度。成年人文学作品内容也显示出,我们形成的对自身早年依恋关系的心理模式在成人期中仍在继续产生影响。

  做为这次终生依恋体验理解之旅的结尾,让我们看看我们的案例儿童在成人期人生顶峰时刻的生活和关系。

  莎拉带着自信和积极的自尊迎接做为成年人所遇到职业、恋爱、以及为人父母的挑战。她专业工作优秀、与同事合作愉快,因而她的职业令她满足。莎拉被她所爱的人吸引,相信爱是相互的。她期望自己与伴侣间都既有付出、也有获得。她欣赏这种观念:她与伴侣两人都既需要各自的独立、也需要高质量地共处。在根本上,莎拉乐意于进入浪漫关系;但莎拉也是人,而并非每个浪漫关系的进展都事如人意。在经历过几次恋爱之后,她找到适合自己的那份爱并结婚了。莎拉从丈夫身上获得爱与支持,经常会在烦乱或紧张时寻求丈夫的安慰,安慰能够使她焕然一新。她也反过来向丈夫提供同样的爱与支持。有了自己的孩子后,莎拉能够像莎拉母亲照看莎拉那样地以适宜响应的方式照看自己的孩子。她的这种适宜响应的表象,是源于她基于这种体验——被爱意母亲所爱,而发展出来的心理表征。

  而另一方面,朱莉遇到较多的工作、恋爱、和为人父母方面的难题。她的缺乏自信与低自尊妨碍了她的职业发展、窒息了她的抱负。因而,她找到的工作低于她的实际能力,另外,她讨好上司和博取同伴接受的努力常常使同事不安并心生厌烦与憎恶。她的私人关系也同样失常,能吸引她的男人通常是些同她一样渴望引人注目的人。另外,她常常用性来获得男人的注意与友爱。她和伴侣经常陷入这种状况:他们的相互依赖完全只是为了获得爱、认同、和满足,而不考虑对独立的需要。借助于与同样饥渴的男人建立关系,她就能全神贯注于关心他,借以使他亲近自己。尽管他们长时间在一起,朱莉还是感到不完全满足,因为同样饥渴的人不能提供她一生渴望的持续的爱、支持、和关注。尽管如此,朱莉还是找到一位婚姻伴侣,并一起有了孩子。不幸的是,她的焦虑、不满足、和建构糟糕的心理表征,使她不能适宜响应自己孩子的需要。她不具有莎拉拥有的那种被爱意母亲爱的模式;因而,她无路可循。

  最后来看艾米,她也经历了难以克服的职业、爱、以及为人父母的难题。类似朱莉,她的缺乏自信和自尊心低妨碍了她的职业发展。她心灵手巧,但缺乏职业成功所必须的自信。另外,艾米不信任别人、以及她对依赖于别人的恐惧,都使她不能与同事合作而高效地工作。她的这种性情还妨碍她的私人关系。艾米一生中都在避免与别人在情感上太过亲密,这种行为模式持续存在于她的后半生。她自己的母亲无力满足艾米童年时代的需要,这导致对依赖忧虑的心理表征。结果是,艾米无法使自己依赖恋爱伙伴来获得爱、支持、快乐、等等。因为她不会依赖于他,所以她不能完全把自己托付于他,也因而几乎无法建立持久关系。艾米极少有男朋友,结识的男友常常会很快离她而去。最后,她遇到一个同她一样不怎么需要情感支持的男人。他们在这方面般配,于是结婚。不幸的是,这种缺乏亲密情感的关系不能向艾米提供多少快乐和满足。有了孩子后,艾米的回避型心理表征影响到她自己的养育技能。被一位爱意双亲爱——这种模式的缺乏,是艾米缺乏与自己孩子关系的深层次原因。

9. 对早年依恋重要性的概括

  我们还没有最终的证据表明安全和不安全依恋的儿童事实上的确会成长为具有各自相应心理表征的成人;然而有间接证据表明他们是这样。越来越清晰的是,早年依恋体验是学习过程的背景性基础,人从此基础出发,学习与他人的沟通。以爱情为例,我们在早年依恋中学会信任自己所承受的爱。这种信任包括这样一个信念:我们可爱,还包括另一个类似的信念:我们能够爱。这些信念鼓励我们在艰难时刻信任重要的亲密关系。我们在学会亲密地爱的同时,也形成更普遍性的技能——关注他人的意念与感受,这使我们能够建立更好的社会关系。

  儿童成长专业人员赋予依恋以巨大的重要性,因为它对人类成长的所有方面都有强有力的影响。婴儿期内的依恋为个体提供了行动基地,个体从它出发,去勇敢地了解世界、与世界中的其它人发生关系、并获得稳固的自我感、获得自己在世界中的位置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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