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妮科特与比昂:一场难得的对话
前言:台湾精神分析学会在这个暑假举办了一系列的研习活动。
NicolaAbel-Hirsch女士已经是学会的老朋友,这次是她第四度来台,她的训练背景属于英国的克莱恩学派,受到该传统仍健在的大老HannaSegal和Betty Joseph的影响都很深,同时她又对Bion有深入研究。MaggieMills教授则属于英国的独立派(Independent)或中间派(MiddleSchool),专精Winnicott。她除了是一位执业的分析师,同时是伦敦UniversityofSyracuse的人类发展教授,从1999年起也是一个大型亲职教育方案”MellowParenting Programme”的主任。
这次的夏季国际研讨会,我们有幸亲自聆听Winnicott和Bion之间一场难得一见的对话。从私下的接触,笔者得知像这样将不同学派的两位要角并列公开讨论,即使在英国本地也是罕见的──当然,也许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正因为在英国本地所以是罕见的,因为发生在二次大战期间英国精神分析学会内部的克莱恩与安娜佛洛伊德的论战,对英国精神分析造成的冲击至今仍未完全抚平。反而是在远离那个战场几千哩外的台湾,讲者和听众都能真正更持平地思索这两位重要人物的言论,甚至从他们可能的对话中汲取更多的灵感。
以下仅就笔者所知简介一下这两位大师的学说,以及记下这次研讨会的片段收获。
温妮科特Winnicott
Winnicott是土生土长的英国人,在接受精神分析训练前他原本是个小儿科医师,因此他有机会观察过无数母亲与孩子的互动。这个经验显然对他的精神分析观点有关键性的影响。在精神分析传统偏重精神内在(intrapsychic)的主流思潮,尤其曾督导她的克莱恩对精神内在因素的强势偏重下,他罕见地强调环境因素的重要性。他把一本主要著作取名为「成熟的过程与助长的环境」(MaturationalProcess and Facilitating Environment),即可见出他对环境因素的重视。具体而言,所谓成熟的过程,很重要的一部分是情绪的成熟,而Winnicott特别关注的是婴儿的原始情绪发展;对婴儿而言,母亲就是他的环境,所谓助长的环境,Winnicott认为就是一个「够好的母职」(good-enoughmothering),或称为一个「拥抱的环境」(holdingenvironment)。这样的母亲对她初生的婴儿会有种「原发的母性专注」(primarymaternal preoccupation),让她能去适应婴儿之所需,婴儿的许多需求都得以满足,简直就是心想事成。对这时的婴儿而言,他觉得他有能力创造他想要的任何东西,因此「全能感」(omnipotence)是种真实经验。
在这个阶段,婴儿还分不清楚「我」(me)和「非我」(not-me),也就是主观和客观仍是分不清的。唯有让婴儿维持在全能的幻象(illusion)中够久,这个幻象才足够稳固,足以承受接下来因挫折而带来的幻灭(disillusion)过程。孩子渐渐了解他并不是全能的,他并不能全面控制「非我」的外在世界。与幻象的概念有关的是「过渡性客体」(transitionalobject)及过渡性空间,这是从主观客体发展到客观客体必须经历的中介阶段,既非全然主观也非全然客观。过渡性空间的概念对Winnicott相当重要,从孩童的游戏到一切的文化活动都具有这种中介性质。
原始情绪发展会因「冲击效应」(impingement)走上歧途。用MaggieMills的话说:「自体的一部分不想要被知道,这并非病态:这部分应予尊重,不受侵犯。当照顾者不必要的侵入干扰了自然的开展,于是婴儿无法保持一个连续的『持续存在状态』(‘going-on-being’),反而变得必须过度去反应,过分地机智(resourceful),于是警报响起,Winnicott所说的冲击效应(IMPINGEMENT)无可避免地导致精神的损害和身体的扭曲。」「只要有冲击效应,幻象的创造便无法发生,于是无从让过渡性客体或潜在客体导向思想的形成。结果不是一个对母亲的逐渐幻灭,而是有产生了一个空洞(void),可能要靠幻想来填满才能避免空虚感。」一种可能的结果就是形成适应生存的「假我」(falseself)结构,包覆并保护着「真我」(true self)。
比昂Bion
Bion童年时住在印度,八岁时他去到英国的寄宿学校就学。他先后被Rickman和克莱恩分析过。他无疑是个深奥的思想家,他的理论的一大重点是对思考(thinking)的研究,他那令许多人望而生畏的“TheGrid”,是他整理心智功能的向度和心智内容的发展的一个企图。他最著名的理论概念有容器/内容物(container/contained)、β元素(β-element)和α功能(α-function)、以及将投射性认同概念从一种原始的防卫机制扩充为一种生命早期正常的沟通方式。在Bion眼中,思考的过程常可以模拟为消化系统。他认为婴儿会投射各种β元素,如各种原始冲动或身体感觉,那是一些很原始的东西,就像是婴儿无法消化的生的东西。这些元素以投射性认同此一原始沟通方式进入母亲的心智中,起初母亲同样不能消化,但她的心智就像容器一般,这些β元素则是内容物,这时母亲的「神游」(reverie)发挥α功能将那些β元素消化为α元素,换言之,将原先无法被思考的内容转变为可以被思考的思想,再回馈给婴儿。Bion认为发生在个案和分析师之间的过程也与此类似。
Bion对精神病人做的精神分析让他得出人格中有精神病部分和精神官能部分(psychoticand neurotic parts),这不仅发生在精神病人,事实上许多人的人格中也都有着精神病的部分。他对精神分裂个案的分析也让他推论出这些病人的精神内在不停进行着「对连结的攻击」(attackson linking),这些攻击,归根结底当然是源自死亡本能,在这方面Bion依循克莱恩。
Bion一生思想不断演进,他后期的某些概念颇不见容于他当时的英国同僚,却在世界其他地方发生深远影响,“O”的概念即是其中之一。NicolaAbel-Hirsch并未拒绝这个概念,在她的Bion系列讲座中,这次就排了一堂课谈这个看来与东方思想有点接近的概念。
Winnicott与Bion的交会
Maggie Mills说道:「正如Bion总是想要接近原始情感并且视它们为『事实』,Winnicott也在身体感受和精神装置之间描绘出密切关系。他[Winnicott]将精神(psyche)视为对于身体之各部分、感受、和功能,亦即对于身体活着的状态(physicalaliveness)『精心创作的想象(imaginativeelaboration)。』」「[Winnicott]与Bion两人都试图界定象征结构(symbolicstructures)的生成所需的最低要求。两人都假定重要的是发生在心智之间的事,以及在心智之间的潜在空间中发生的沟通的相遇。Bion重视母亲在与孩子的神游中的幻想活动,视之为象征能力的根源──对Winnicott而言这是拥抱(holding)与照顾(caretaking)之整体的一部分,因此他真的觉得很兴奋,当他发现Bion的概念与他以下的复杂论述如此共鸣:婴儿预备要创造些甚么……而在够好的母职中,母亲让婴儿知道是甚么正在被创造。」
Nicola Abel-Hirsch说道:「Winnicott和Bion都是原创的思想家。Winnicott比起Bion距离克莱恩更远,可能也比Bion离佛洛伊德更远?他并未采用克莱恩学派的三个主要信条:死亡本能、偏执-类分裂心理位置(paranoid-schizoidposition)、和先天的羡嫉(innateenvy)的存在。Bion在这些领域内做了很多工作,但他也是在克莱恩集团中对外在母亲的角色做了最多探讨的人;这点使他与Winnicott的研究比较接近。」「有趣而且也许有意义的是Winnicott表面上看来似乎很容易阅读,而Bion则可说是表面上看来很难阅读!」
Bion很少直接提到Winnicott,但关于退行,Bion曾说过下面这么一段耐人寻味的话:「Winnicott说个案需要退行;克莱恩说他们不应该退行;我说他们的确有退行,而这退行应该要被分析师观察并诠释,但他丝毫不需要催促个案在能够让分析师观察并诠释其退行之前,变得完全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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