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念疗法—觉察一种治疗方式
抵抗抑郁只会更抑郁
抑郁症的反复发作并不是我们的过错。在你意识到自己变得不开心之前,情绪的螺旋早已将你拉进泥潭,不论你付出多大的努力都无法让自己获得救赎。而事实上,你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你会责备自己为什么要苦恼――但是你越这样想就越觉得痛苦。而这种精神模式或者说心理模式,能够在无意识间被不愉快的情绪所激发,因此你几乎注意不到真正发生了什么。
为了理解这种精神机制的实质,我们需要去探索情绪本身以及情绪反应。这个探索的过程将会向我们揭示,对抑郁的抵抗是如何把我们变得更加抑郁――因而责备自己是非常不公平的。更重要的是,理解这种心理模式能够提供另外一种更合理的情绪处理方法:将旧的心理模式彻底转变成全新的模式。在这个转变过程中,我们需要在一些关键时间点进行反复的练习,才有可能改变我们和抑郁症的关系并且真正从抑郁的魔掌中解脱出来。
探索情绪的作用
情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信息来源。在进化过程中,情绪是基本需求得到满足的信号,包含了自卫、安全以及个体和种群的生存等信息。情绪的表现形式五花八门,既有内部的表达也有外部的表达,它们所传递的信息也往往是既强烈又复杂难懂的。但即便如此,情绪其实也只有几种基本的类型而已。最主要的情绪类型包括高兴、悲伤、恐惧、厌恶和愤怒。每一种情绪都对应着我们对某种情境的身心反应:当危险逼近就会引发恐惧;当令人极度不快的事物出现便会感到厌恶;当重要目标被妨碍就会产生愤怒;当需求得到了满足就会感到高兴。毫无疑问每个人都会关注这些情境的信号。它们告诉我们应该怎么生存下去以及如何生活得更好。
改善情绪的正念疗法第一部分 抑郁悄然而至
大部分的情况下,进化形成的情绪反应往往是短暂的。而且也必须是短暂的。因为人体还要准备应对下一次警报的出现。只有引起警报的对象一直存在,最初的情绪反应才会持续――通常也只有几秒钟而不是几分钟。因为如果这种反应的持续时间太长就会导致对环境中新的变化不敏感。我们可以从非洲大草原上的瞪羚羊的行为中清楚地看到这一点。当有肉食动物在追捕瞪羚羊的时候,它们全都吓得拼命狂奔。但是,一旦某只瞪羚羊被抓住了,剩下的羊群就立刻恢复了吃草的状态,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情境变了;危险过去了;羊群不能无休止地奔逃下去,它们仍需要靠吃草以维持生存。
当然,有些情境会比较持久,因而我们的情绪反应也会持续较长时间。比如失去至爱亲人的悲伤便会持续很长时间。通常在丧亲之后的好几周甚至好几个月里,我们仍然会被突如其来的悲痛所侵袭。但即便如此,心灵也有自愈的能力。大部分人会发现,即使再痛苦不堪,生活也会一点一滴地恢复到某个常态,他们还能再一次微笑和快乐。
那么,为什么抑郁和苦恼会持续得比引起它们的情境还久呢?或者说,为什么有的时候不舒服和不满的感觉总是挥之不去呢?简单说来,这些情绪之所以持续不断,是因为我们对它们有持续不断的情绪性反应。
卡罗尔发现,每当她要睡觉的时候,心里就会有点儿“悲惨”的感觉。这让她很苦恼,特别是她根本不明白这种感觉因何而起。“比如说,上个周五,”她解释说,“安吉过来找我玩,我们一起看电视。一切都很正常。但是,在她走了之后,我打扫屋子的时候,那种悲伤的感觉又一点点涌上来了。我开始回想起过去有几次朋友让我不开心的经历。而当我这样想的时候,脑中不断闪现出那些话:为什么我又伤心了?为什么我又想起了这些事?是不是因为我本来就很悲伤,只不过安吉的到来暂时分散了我的心思?或者说,是不是因为入睡前的孤独影响了我的心情?”
卡罗尔常常通过躺在床上阅读或者看电视来驱散不愉快的心情……但是那毫无用处。因为她的思维很快就会打断阅读或者电视的内容。
“我想要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感觉:是不是今天发生的什么事让我感到难过?我通常都能想出几件不太好的事,比如今天简去吃午饭的时候没有叫我,我很担心她是否还当我是朋友。但是,这些事情也无法完全解释我此时此刻的感受。于是,我开始进而思考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别人都很快活,偏偏我却如此郁闷。然后,我很快挖掘出了更多消极的想法,比如,也许我会一直闷闷不乐下去。那么,我的人生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到那时候,我要如何跟别人交往,如何处理我的工作呢?我还会有快乐的时候吗?自然,这些想法让我更加郁闷了。最后,我对自己感到无比失望:每一件事情看起来都是那么费劲――交朋友,工作,一切的一切。
有的时候,我很清楚自己在做的事只能让我变得更加痛苦。比如我会被窗外的某些噪音分散心神,但不知为何,那反而给了我更多时间去体会那一刻的恶劣心情。我很惊讶自己居然会变成这样。这个星期有一回,我躺在床上心情恶劣地翻动身体,晃动的一刹那让我想起了几分钟之前在被窝里的感觉――那种深深的舒适和温暖,可以裹着温馨的被子和枕着柔软的枕头安睡的感觉。我意识到在那一刻,这个世界是美好的,但是这种感觉怎么会消失了呢?于是,我反复对自己说:想这些事情完全没有用处。但是我立刻又对自己说,那么,为什么我总是想着这些事呢?然后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思考,自己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卡罗尔明白自己对于悲伤事件的反应正是令她更痛苦的原因。她努力地想要改善状况――拼命去理解自己的思想出了什么问题――但那只能让她更加抑郁。
我们对于烦恼的反应可能会把短暂、飞逝的伤感转变成持久的不满和苦闷。
抑郁症持久并反复发作的原因并不在于刚开始感到悲伤的那一瞬间。悲伤是人类自然的心理状态,是人与生俱来的一部分。我们既不现实也没有必要去摆脱它。真正的问题根源在于悲伤出现之后所发生的事。问题不在于悲伤本身,而在于之后我们对它的反应。
情绪是行动的信号
当情绪对我们说,某件事情不太对劲的时候,我们心里肯定会感到很不舒服。情绪的作用本来就应当如此。它是让我们采取行动的信号,督促我们做些什么来纠正情境的偏差。如果这种信号没有让你感到不舒服,不能促使你采取行动的话,你还会在一辆快速驶来的卡车前面跳开吗?你还会在看到孩子被欺负时出手相助吗?你还会在看到厌恶的事物时掉头走开吗?只有当大脑的记录表明危机已经解除的时候,这种信号才会消退。
当情绪的信号表明问题就“在那里”――可能是一头怒气冲冲的斗牛或者大举压境的龙卷风云――我们会立刻采取行动避免或者逃离这个场景。大脑会调动一套自动化反应的程序来帮助我们处理危机,摆脱或者避免危险的侵袭。我们把这种最初的反应模式――也就是内心感到不安,想要逃避或者消除某样事物的反应――叫做厌恶。厌恶会迫使我们采取一些适当的措施来处理危机情境,进而把警报信号关掉。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它可以为我们所用,有时甚至可以救我们的性命。
但是,当情绪性反应指向“自我”――包括我们的想法、情绪以及自我意识的层面时,同样的反应就可能造成完全相反的结果,甚至危及到我们的生命。没有人能够摆脱自身经验的追赶。也没有人能够通过威胁恐吓的方式把那些烦恼、郁闷和威胁性的想法和感受赶跑。
当我们对消极的想法和情绪采取厌恶的反应机制时,负责生理躲避、屈从或者防御性攻击的大脑环路(大脑的“逃避”系统)便被激活了。而这个环路一旦开启,身体就会像准备逃跑或者战斗时那样紧张起来。我们还会启动思维的厌恶机制。当我们的全副精力都用于如何摆脱悲伤或者厌恶情绪时,我们的所有反应都是退缩的。头脑被迫关注着这类摆脱情绪的无效工作,将自己彻底封闭了起来。于是,我们的生活经验也变得越来越窄。不知怎么的,就像被挤进了一个小盒子。我们的选择面也变得越来越窄。你会渐渐感到和外界接触的可能性正在不断地被削减掉。
在我们的一生中,难免会讨厌甚至是憎恨某些情绪,比如恐惧、悲伤或者愤怒。打个比方,如果曾经有人告诫你不要“那么情绪化”,那么你可能就会认定情绪流露是不得体的,甚至还可能会认为人不应该有任何情绪。或者,你可能还清楚地记得痛苦难耐的丧亲之痛,当你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时,便会心存畏惧。
当我们用消极的方式――厌恶反应――来对待我们的消极情绪时,当我们把情绪当做必须击倒、消灭、打败的敌人时,我们就把自己推入了陷阱。因此,理解厌恶机制就成为理解我们为什么长期陷于苦恼的根本所在。而不愉快的情绪又会引发过去记忆中那些无益的思维模式,从而使问题加剧。
心境和记忆
你是否曾经去过已经离开多年的地方,比如自童年之后便再也没有回去的故地?在你去到那里之前,可能对于曾经生活在那个地方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了。但是,一旦你踏上那块土地,在街上呼吸到熟悉的气息,听到车水马龙的声音,一切仿佛都回来了――不仅仅是记忆,还包括各种情绪感受:兴奋的、悲伤的、有关初恋的感觉等等。回到过去的环境,能够让我们想起那些哪怕最牢靠的记忆也记不住的事情。
情境对于记忆有着难以置信的力量。记忆研究专家邓肯?9?9戈登(DuncanGodden)和艾伦?9?9巴德雷(Alan Baddeley)发现如果深海潜水员在海滩上记住了某件事,那么当他们下海之后就会很容易忘记这件事,直到返回沙滩时才能重新回想起来。反过来也是一样。如果他们在水底下学习了一个词表,那么回到岸上时对该词表的记忆会比较差,而当他们重新回到水中时便又回想起来了。海水和沙滩是记忆的一种强有力的情境线索,正如童年的故乡或者大学校园的某个熟悉的角落一样。
心境引发的记忆
在过去的几年中,心理学家已经发现人们的情绪状态对于思维有着无处不在的影响。心境可以作为一种内部的情境;它对我们的影响就像海水对于潜水员一样,当我们回到某个时间曾经体验过的心境时,那些与之相关的记忆和思维方式便涌上心头,就像我们再次回到那个特殊的海水之中一般。当我们回到某种心境状态,不论我们是否愿意想起与之相关的一切,让我们郁闷的想法和记忆便不知不觉地回到了脑海当中。当心境再次出现,相关联的思维和记忆也会造访,这其中当然也包括那些造成这种心境的思维模式。
由于每个人都过着不同的生活,因此能够引起烦恼的过去经验也存在着个体差异。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每个人被当前心境激活的记忆和思维方式也会非常不同。假设过去最令你感到悲伤的事情是失去亲人,比如敬爱的爷爷去世,虽然现在你已经不再悲伤了,可这个记忆却还会再次出现。于是你可能再一次陷入伤感之中。但是,如果你能够坦然承认这份丧亲之痛,把心思转向其他的事情,那么悲伤的回声就会自动慢慢消失。
但是,如果过去的苦恼和抑郁的心境被当前的某种情境所激发,而这种心境又引出了一连串的思维和情绪,令我们觉得自己不够好,没有价值,是个骗子,那又会变成什么样呢?如果在童年期或者青春期,在我们还不具备成年人的生存技能之时,就过度地体验到被抛弃、虐待、孤独或者抱怨的话,那又会如何呢?令人悲哀的是,很多患上抑郁症的成年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如果类似的童年经历在你的人生中占据了显著的位置,那么,当时让你感到抑郁的思维方式,让你自卑的经验就会被当前情境中哪怕很小的烦恼所激活。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对烦恼做出如此消极的反应:我们所体验到的不是一个简单的悲伤事件,而是被那些缺点和无能感所渲染放大的事件。而我们常常意识不到那些思维模式仅仅是记忆的一部分,并不是现实,于是给自己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我们对此时此刻的自己产生了不满的情绪,但是却意识不到这种不满其实来自于过去的思维模式。
卡罗尔14岁那年,随着父母的搬迁而转到了另外一所学校。虽然分别时朋友们都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持联系,但结果并没有,所以她失去了原来的朋友。在新的学校要交上朋友是非常困难的,而她又刻意不参加任何交流的活动,于是大家很快便忽略了她的存在。她感到孤独、孤立,是个多余的人。
卡罗尔迫不及待地希望结束高中生涯。她独自上了一所大学。但是,她常常会出现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有时会持续好几周,让她筋疲力尽,感觉像被扔到了某个角落里。她的情绪会在任何时刻突然崩溃。最近,非常细小的伤感都能够唤起一连串的自卑情绪,让她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而在这种情况下,她根本无法把自己的注意力转向手边的事情――思维完全被情绪牢牢占据了。
卡罗尔的经验清晰地向我们展示了困扰着很多人的抑郁循环链。负性的记忆、思维和情绪一旦被不愉快的心境所激活,并上升到意识层面,就会产生两个主要的效应。第一,毋庸置疑的是,它让我们更加烦恼,就像卡罗尔那样,变得越来越抑郁。第二,它会带来一连串看似迫切需要关注的优先问题――我们自身的缺点以及克服它们的方法。正是这些迫切需要关注的问题占据了我们的大脑,让我们无法将注意力转向其他的事情。因此,我们就像发了疯似地一遍又一遍地去拷问自己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是生活方式出了什么问题,并且尽一切可能去改正这个问题。
在这种僵化的思维模式当中,我们如何能把注意力从这些迫切又可悲的想法转向其他事情呢?明知道那能够改善你的心境,你也做不到。我们一直以来最信奉的方法是整理思路并寻找解决的途径――找到自身的缺点,把烦恼对生活的破坏降到最低。但事实上,用这种方法来解决这类问题就如同用菜刀剪指甲一般,完全不得章法。它只能火上浇油,让我们始终固着在不愉快的想法和记忆上面。它就像在我们面前播放的一部恐怖电影:我们不想看,却又无法将视线从那里移开。
关键时刻
当我们不开心的时候,过去的记忆和自我批判的想法就会被激活,这是无法被改变的。我们也根本觉察不到这个过程的发生。但是,我们或许可以改变这之后的事。
如果卡罗尔能够理解,她小小的情绪波动是怎样激发旧的思维模式,而这种思维模式又是如何被过去的孤单、被误解、被贬低的感受堆积起来的,那么或许她就会看开一些,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甚至她还会对自己更加宽容一点。
我们要学会从不同的视角去理解自身的烦恼。首先要做的就是搞清楚自己是如何把自己推进困境的。特别是要认清引发抑郁并带来诸多痛苦的思维模式。
不要总是追问自己
当抑郁心境激活了负性思维,让我们认为问题出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我们会希望立刻摆脱掉这种情绪。但这时更大的问题出现了:我们好像不仅仅是此时此刻做得不好,而是整个人生都出了问题。我们像蹲在监狱里的囚犯,妄图找到逃脱的方法。
然而,这种试图通过找出自身问题来处理情绪的方式本身才是真正的问题。我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我为什么总是不知所措?在我们还不明白所以然的时候,会强迫性地一遍又一遍地质问自己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或者自己的生活有什么问题,然后再去解决这些问题。我们把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对付这些问题,而我们所仰仗的本领就是批判性思维的技术。
不幸的是,批判性思维的技术恐怕是一个错误的工具,它无法应付这项工作。
每个人无疑都为自己利用批判性分析思维所做的事情感到骄傲。这是人类进化历史中所取得的最高成就之一,同时也让人们的生活彻底摆脱了困境。所以,当我们发现内部的情感生活发生了问题时,大脑很自然地就会快速地启动在外部世界行之有效的问题解决式的思维模式。这种模式包括了认真分析、问题解决、判断和比较,它主要致力于缩短实际的问题空间和理想的问题空间之间的距离。因此,我们把它称为思维的行动模式(doing mode of mind)。这是一种当我们听到什么就会立刻做出反应的模式。
之所以采用行动模式是因为它既能够帮助我们在日常情境中实现目标,也能够解决很多与技术相关的工作难题。想象一下你每天在城里面开车的行为。为了完成某次出行,行动模式为我们设立了目前所在地点(家里)和计划前往地点(体育场)这两个概念。然后,它自动地聚焦到这两个概念之间的不匹配,发动一些行为来缩小它们之间的差异(坐上车并驾驶)。接着,它继续监控着概念差异的变化,检查当前的行为是否达到了缩短“出行距离”的目的。在必要的情况下,它还会做出一些调整来确保概念之间的差异是在不断缩小而不是持续增加。它反复进行着上述的过程。最终,概念之间的差异消失,我们到达了目的地,目标被实现,于是行动模式就准备迎接下一个任务了。
这种策略为我们提供了一种达成目标和解决问题的普通方法:如果我们希望某件事情发生,那么就去致力于缩小现实概念和理想概念之间的差异。如果我们不希望某件事情发生,那么就去增加现实概念和想要回避的概念之间的差异。这种思维的行动模式不仅仅帮助我们管理日常的生活琐事,而且也使得人类在改造外部世界的过程中取得了令人敬佩的成就,从金字塔的建造,到现代摩天大楼的工程技术,再到人类登上月球。所有这些成就都需要某种精致而简洁的问题解决模式。因而,当我们想要改造自己的内部世界――改变自己以获得快乐,摆脱烦恼的时候,我们自然也会想到这种思维策略。但不幸的是,事情正是从这里开始错得离谱了。
问题解决式的方法为何无法应对情绪问题
想象你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沿着河边漫步。你感到有点儿低落,心情不佳。一开始你并不在意自己的心情,但渐渐地你意识到自己不是很开心。同时你也注意到阳光很明媚。你心想,这是一个美好的日子;我应该变得开心才对。
仔细地去理解这句话:我应该变得开心才对。
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如果你觉得更不开心了,放心,你并不是惟一的一个。事实上,几乎所有人都跟你有相同的反应。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在处理情绪低落的问题时,一味地去关注现实情绪状态和理想情绪状态(或者应当是什么样的情绪状态)的差异只会让你感觉更加郁闷,更加远离理想的情绪状态。这是大脑在事实跟预想不一致的时候所习惯采用的一种策略。
通常情况下,如果你的情绪不是很紧张,那么当心情和理想状态有所落差时,你并不会注意到轻微的心情低落。但是,如果你的大脑处于“行动模式”――拼命想要解决“我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和“为什么我如此脆弱”的问题――我们反而会因为这种自救的念头而彻底陷入绝境。我们的大脑总是会不自觉地产生各种念头(然后将它们引入意识层面)――比如,我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悲伤而孤独的),我想要变成什么样的人(平静而愉快的),以及如果我的情绪一直低迷下去发展成抑郁症的话,我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悲惨而脆弱的)。然后,行动模式就开始致力于解决现实和理想之间的巨大差异了。
当行动模式开始以它的方式介入时,这种关注现实自我和理想自我之间差异的问题解决方式却只会让你感觉越来越难受。你会在想象中穿越时空,回到过去的场景去理解自身问题的根源,你也会预期将来的痛苦生活,努力提醒自己避免那种情况的出现。过去失败经历的记忆和对未来场景的恐惧,会往不断恶化的情绪锁链上再拧一把劲。你过去遭受的创伤越多,当前的心境激发出的负性画面和自我自责也就越多,而你的心智也更容易被那些过去的模式所控制。但是,那些模式在此时此刻看起来简直是千真万确。我们对于无价值感或者孤独的情绪体验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我们把这种熟悉感当成了真实的东西,并没有认识到那其实只是大脑在走老路而已。因此无论家人和朋友怎样劝说,我们都无法摆脱这种感觉的控制。大脑的行动模式始终坚持把行动的最高优先权赋予“找到问题并解决问题”这一过程,从而导致我们无法放弃心中的执着。于是,我们就会质问自己更多的问题:“为什么我总是表现成那样”,“为什么我没法做得更好呢”,“为什么别人都没有我这样的问题呢”,“我做了什么要受这样的罪”。
你可能会把这种自我关注,自我批评的大脑模式叫做反省。而心理学家也把它叫做过度沉思。当你沉思的时候,你就会毫无理由地被烦恼本身以及引起它的原因、它的意义和它所带来的后果满满占据。很多研究都已经证明,如果你在过去曾经对悲伤或抑郁的心境采用过某些应对策略,那么当你的情绪再一次变糟的时候,你很可能会采用相同的策略。而那样只会带来一种结果:你会陷入你拼命想要挣脱的情绪中,无法自拔,从而变得更容易遭到消极情绪的侵袭。
那么,为什么我们要做这些过度的沉思呢?为什么我们都像卡罗尔那样,明知执着于思索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却依然执迷下去呢?当研究者对那些沉思过度的人提出这个问题时,得到的答案非常简单:他们这样做是因为他们深信通过反复地思考可以帮他们克服烦恼和抑郁。他们相信如果不这样做,情况会变得越来越糟。
当你心情低落的时候就会陷入沉思,因为你相信思考能够帮你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但是研究却表明,过度沉思往往起到相反的作用:我们解决问题的能力恰恰在沉思的过程中大大降低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同一个事实,那就是过度沉思并不是解决问题的一部分,而是问题本身。
请想象在一次驾车旅行中,每次你感觉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的时候,它却突然离得更远了。这和你内部的情绪世界一样,当你采用行动模式去解决问题时,情绪反而变得更糟了。所以,我们才常常自言自语说“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如此抑郁;我真没什么可烦恼的”,然后变得更不开心。我们不断地去确认自己和快乐之间的距离,结果却发现离它越来越远。于是我们忍不住提醒自己,心情有多么的糟糕。
泼出的牛奶
故事发生在20世纪40年代,那时第二次世界大战仍然在欧洲肆虐。英国的一位乳牛场的老农场主正在和新来的雇农谈话,这名雇农是来帮忙照料奶牛的,以促使农场尽快从前线的损失中恢复过来。这名雇农已经学会了如何把奶牛召回牲口棚,带它们去牛厩,喂它们食物,帮它们清洗,并且挤出鲜奶,然后把满满的奶桶搬到冰箱里,再搬去搅拌。但是,他在搅拌的时候不小心泼出了一些牛奶,他感到极其不安,就试图用水管冲洗掉那些痕迹。正当这名毫无经验的雇农绝望地看着地上被自己弄出来的一个个白色大坑时,农场主正好走了过来。“啊,”农场主说,“我看到你干的好事了。水一旦和牛奶掺杂在一起,总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如果你只泼出了
雇农一开始泼出的牛奶和他用来冲洗的水混合在了一起,就全部变成了牛奶的样子。我们的情绪也是类似的。我们竭力想要治疗悲伤的行为只会让情绪变得更悲伤,但我们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情绪和行为看起来像是一回事,并且不断地鼓励我们去改正错误。没有人挥着小旗帜大声对我们说,“等一下,你刚刚感觉到的痛苦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件事引起的了。”没有任何东西“在那里”提醒我们,所以,无论带着多好的初衷,我们都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精。
讽刺的是,当所有这一切发生了之后,最初引起事端的情绪却可能早已悄悄溜走了。但是我们却没有注意到它的逃跑。我们忙着摆脱它,并且在挣扎的过程中制造出越来越多的痛苦。
反复沉思总是带来事与愿违的结果。它只能让我们的痛苦加剧。它是一种试图解决自己根本无法应付的问题的盲目英雄主义。总而言之,在解决烦恼的问题上,我们需要另一种全新的思维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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