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悯心,经验的层次及其伦理教育
我在不久前,转了一个祈祷词,并请读者发表阅读之后的第一感觉,结果有了一些很有趣的发现。
一些博友似乎感到这是在呼唤博爱,而后有进一步的联想,想象到一些口中喊博爱但实际行动上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的人物形象。
另外一些博友感到反应平平,或者想到教堂的祈祷词。
当然还有其他反应, 就不一一列举。
我想各种反应都各有它的理由。而我这里想写的却是因此而诱发的我的联想,基于这样的联想而产生的一个主题。
我想到的是我们传统的集体主义的伦理教育,这些教育浸染了我的少年时代(6,70年代)。而到了80年代,我的青年时代,另一种思潮来临:个性解放的思潮,自我的思潮。后来我到了澳大利亚,真正接受西方教育......时光轮回已经几十年。
在很长一段时间中,我感到我们传统的一些伦理教育有些问题,激情批判无数,但到后来时常觉得那些激愤之词也许并没有抓住要领。
这些问题过于庞大,这里倒想捡个看的比较真切的说。
这可以从心理治疗的一个重要研究说起.。心理治疗研究需要研究人们如何改变,为什么改变。
研究者们发现有两个层次的改变。第一层次的改变属于浅层次的改变,它是一种表面行为上的改变。他们之所以改变,是因为他们感到或者因为被告知应该改变而改变。而第二个层次的则是深层的改变,就是说引导他们行为的深层发动机变了。这深层发动机是什么呢?就是我们深层的情感洪流。
举一个例子:
一对夫妻,丈夫有了离婚的冲动,妻子来找我做咨询。她最关心的是,怎样做才能留住丈夫呢?
我当然可以教她一些基本行为原则,几次之后,她回来告诉我,她按照我说的去做了,还有点效果。丈夫没有那么执意要离婚了。
可是立即我就感到了一些问题:因为她不断提出更多细节上怎么做的问题.(我想很多朋友之间在这种情况下的出主意就是这样进行,最终朋友精疲力竭)。
以上就是一个第一层次改变的例子。
问题在哪里?问题在于,人类行为纷繁复杂,你机械地学会了某种应对行为,但是对方行为变了,你又该如何办呢?问题在于,妻子强烈的想抓住丈夫的冲动(或者丈夫想强烈地抓住妻子的冲动)源于我们生物逻辑的依恋系统,虽然这无可厚非,但是它不一定管用。
为什么呢?因为在孩子从幼儿长成成人的过程中,如果他的依恋系统不发展成一种成年人的方式(当然可以其中包含一定的孩子成分),而仅仅停留在孩提时代的话,它就难于适应成年世界的复杂的需求。
妻子(或者丈夫)她面对的是个复杂的任务:他们的情感在哪里断裂了,这种断裂发生之前一刻,她的情感属于怎样一种状态?在丈夫心中究竟产生了什么?他们复杂的一来一往如何形成一种舞蹈的模式?那么她要重新恢复情感连接,她的情感世界需要发生什么?能发生吗?如何发生?
所有这一切就是属于第二层次改变的内容。
关键就在于情感。亚里斯多德说:
“愤怒是很容易的,但是在什么时候,面对什么人,以什么方式,多大程度表达愤怒,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我把它改一下:“爱欲是容易的,但在什么时候,面对什么人,以什么方式,多大程度,表达爱欲,从而取得情感的联系——亲密却不是容易的。”
我想,这里也许包含人类文明最精致的地方:理性与感性,生物性与社会性在这样的任务中相遇。
同理,我将此引申到伦理教育。我想,伦理教育的根本在于情感教育。生活于此世,我们如何和我们的同胞和平相处,发展情感的亲密纽带,而在这种纽带中,我们发展自己的人格,成长我们的独特性和圆融性,不是伦理的本质意义吗?
我想最后回到博爱这个题目。
其实,我在那首幸福祈祷词中感到的不是博爱这个词,它不是合适地表达我对这首词的感受的词语。
我想用的词语是:悲悯。
悲悯首先是建立在对我们命运之悲的深切感受和体认之上,而我们每个人皆属于人类从而无法逃避这种命运,它在心中放大成一种海洋般的情感,在这种情感之中我们不再只是彼此对立冲突的分离个体。而如果我们不再是分离孤立的个体,无数挣扎苦痛皆瞬间消散:这是顺从,这是原谅,这最关键的是不再
恨;这时候,你可能眼泪四溢,突然有一种轻松的感觉,而后一种柔暖温和的情感在那背景之中冉冉升起……于是于是,它也许渐渐变成一种热的情感,愈来愈强大,它最终变成一个WISH:
一个强望,一个大愿,一个祈祷,也许最后变成无数的行动….
悲悯的海洋一般的融化感受与婴儿的不同,她/他在其中失去自己,但又没有失去自己;她/他在其中所体验的是充实和充沛;悲悯是为己的,但又为人...
悲悯可能是瞬间的感受,也可能成为一个时期,或者一个人的情感的调子,一个情感的背景;悲悯是一种潜能,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准备着被诱发引入慈悲行动,就象受害者态会随时被诱导引入控诉行动一样;当然因为我们大多都非圣,它必然和其他许多情感背景共存。
当然这是我很个人化的对悲悯的一种感觉和解释。然而我高度同意,无论是佛教,还是当代心理学中的一些潮流:将悲悯(COMPASSION)作为幸福训练中至关重要的一课。
Copyright © 2008-2024 德中心理咨询中心